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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章 遠行不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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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回來,華如真等人早就叫人守在了各處大城, 但凡重越和那個所謂的外來人有所異動, 他們就會組織群眾過去搗亂。不管神醫是真是假,只要是外來人, 就很容易激起公憤, 到那時就算他真在做好事,那也可以說別有居心。

他們以為那個外來神醫會為了合理化自己, 會迫不及待求人看病,以及重越在上位者階層中痛失人心, 定會仗著那個神醫去到人群中,竭力讓那神醫被當地人接納,進一步穩固自己的聖尊地位。可一連數月,神醫不見蹤影, 就連重越聖尊也沒有任何作為。

這可給足了華如真行動的時間。

他被逐出隕神谷後已是孑然一身, 四處走訪各大勢力,與那些守衛大陸深受民眾愛戴的各大勢力領袖人物達成一氣, 個人威望幾乎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。

而這段時間以來, 重越跟隨吳駭, 走訪於群山萬壑之間,深入不毛之地, 又來到這人跡罕至的峽谷。

吳駭選了塊十分幽靜的石窟, 很滿意地說:“這裏就是最後一處。”

重越道:“我以為你說將醫師公會開在大陸中央是神都, 那裏有隕神谷庇佑下的商鋪, 位置更為優越, 神者眾多,若我帶你過去,將醫師公會建在那裏,不是可以直接建成?”

吳駭道:“聖尊可曾聽說過,無需付出就能得到的逆天法門?送上門的第二條性命?”

重越明白了,道:“我還以為可以見識到神醫濟世救人的風采。”

“你已經見識過了,其他人只怕沒這個福分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,等過個千百年之後,哪怕我不在,醫師公會自然會落成。”吳駭熟練地開辟洞府,折疊空間將之隔絕塵世,通過掌控時間流速讓裏頭的擺設迅速老化,充滿歲月侵蝕後的痕跡。

他動作極其熟練,裏頭好似過去了十萬年,他們在外面不過一瞬,花草樹木依舊如初。

重越大開眼界,無論看多少次都覺得神奇,這等手段若用在人族年輕一輩身上,可以在一瞬間讓那些年輕人老死!

吳駭道:“能輕易抵達的醫師公會,怎會是真正的醫師公會?神醫不在鬧市,而在遠山險地,需跋山涉水歷經坎坷才能到,唯有那些病入膏肓還有強烈生存意志的生命尋到這地方有一線生機。”

細細想來,不難發現此人的長遠眼光,只要有個這樣的醫師公會存在於某個地方,再加上一份醫師傳承,隨著時間的推移,將會斬獲無數弟子。而吳駭只需要留下自己的大名,讓後世人知曉他是這一傳承的創始人即可。

他這番布置也是恰到好處,就好像醫師公會早在上古就已經存在,只是因為不知名原因沒落,而將來若有有緣人來到此地,碰巧拾得機緣,修煉至大成之人,必定會為他在外面另開醫師公會,到那時醫師公會將真正問世,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,這一傳承永不會斷絕。

吳駭將心神術傳承上卷分成四份,打亂順序放在好幾處地方,以無字碑的方式呈現。做完這一切布置,他和重越一道出了山林,在野外行走。

這時,吳駭意味深長地看了重越一眼,嘆道:“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,有緣上哪兒都能遇上。”

有群年輕弟子斬殺外來禍害,途徑此地,他們甚至沒發現重越等人的存在,唯獨有個十足賞心悅目的青年停下腳步,朝著重越和吳駭隱身的地方望去。

吳駭是時露出真容,祁白玉上前來,吳駭這才咳嗽一聲,用手肘撞了下重越的位置。

重越裝也裝不了不在,他不禁懷疑是不是神醫故意的,否則天地之大怎麽隨便走走就恰好撞上祁白玉所在的一群年輕弟子。

但他絕不會想到吳駭有心撮合他們,而是想著吳駭打算帶走祁白玉這件事,心情不自覺地低沈了幾分。

吳駭佯驚:“你不是剛進隕神谷麽,怎麽會在這裏!?”

祁白玉道:“各教弟子都在外出斬殺那些為非作歹的域外敵人,很多師兄師姐們都下山來,我也就跟來湊熱鬧。”

“可有收獲?”

“還行,你呢,外頭盛傳你們在密謀大事,你怎麽好意思帶著聖尊出來游山玩水?”

“什麽游山玩水,你看他是玩得起來的人麽?怎麽在谷主面前還這麽沒大沒小。”

“谷主可怕,但聖尊好說話,”祁白玉道,“聖尊最好說話了,不會和我置氣的吧!”

“不會。”重越嗓音溫柔,帶著一份距離感。

吳駭心說別了吧,都什麽時候了再保持距離,以後可就都見不到了。

他還是決定將醫師公會這個宛如路標的東西落成以後就遠行,總在這裏等也不是辦法,萬一他的朋友們不原路返回了呢。

祁白玉道:“聖尊近來過得怎麽樣?”

重越道:“還行。”

祁白玉看著他,道:“也是,不論如何你也是隕神谷谷主。”

“你快過去吧,別跟門中弟子走散了。”

“走散了不還有你們嗎!有我未來師父在,應該不會弄丟我的。”

重越覺得自己不能跟他多說,於是跟他講了他們在這裏的原因,都不用過多的暗示,祁白玉是個非常擅於把握機會的人,或者說他之所以說這些也是為了打聽關於吳駭的事情,註意力就被很好地轉移了。

祁白玉轉向吳駭:“原來未來師父背著我想收別的弟子,這麽快就物色好新目標了?”

吳駭道:“一邊去,這麽點傳承跟我親自教的能一樣嗎!?”

祁白玉道:“那傳承石碑究竟什麽樣,在哪兒,我能不能去試試?”

吳駭道:“你試了能怎樣?”

祁白玉很直率:“我若是過關,算不算正式拜師了?”

“你倒是想得便宜,得傳承了也不算我的弟子,我親自帶走的才算。怎麽?你不打算留在隕神谷?以他對你的看重,搞不好將來的隕神谷谷主也有你的份呢!”吳駭看向重越,卻見重越沒有別的表示,更沒有阻止的意圖。

祁白玉頓了下,問重越:“我倒是沒覺得聖尊看重我,聖尊有意向選我麽?”

“沒有。”重越道。

“這麽肯定的,”祁白玉看向吳駭,“咱們什麽時候走?”

這刀子利索的,吳駭都不想去看重越的表情了,反正掩飾得很好就是,道:“你先修行著,等我忙完這邊的事,再去找你,你若沒改變主意,便跟我走。”

祁白玉先行告退,他走出幾步,突然停下,回頭一笑:“重越聖尊,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?”

重越陷入長久的沈默。

吳駭道:“其實……”

“走!”重越嚴肅道,“趁現在,你帶他走,越快越好,我不會去送,他走了以後不用再回來!”他這不是生氣,他只是覺得自己不能受撩撥,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三兩句話就沖上去,讓祁白玉好端端的新人生又染上昔日浮塵,如他一般難以得到解脫。

這可不是我能左右的……吳駭心裏實在為難。

“如果你拜托我幫你出謀劃策追求他,我其實也是勉強願意答應的。”

重越轉過身去,獨自往回走,道:“申伊前輩,就此別過。”

吳駭:“我這人吧,寧拆十座廟,不毀一樁親,你倆在我看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,若是分散了你們,我會特別過意不去。這樣吧,你追求得到,我就不帶他走,你追不到,我再帶走?也算了卻你一樁心事?哪有不嘗試就放棄的!重越!重越你考慮考慮!過了這村,可再就碰不到我這麽好說話的神醫了!”

重越一步踏入時空通道,身影消失不見。

吳駭沈下臉來,他就算收徒弟也得考慮一下徒弟的幸福吧,他覺得祁白玉再找一個也是好的,反正重越太相信自己逃不掉,已經快要沒救了。

可祁白玉單獨看來本身就是個禍害,若是有朝一日那小子突然憶起這段往事,又要回來找人救人,而那時候重越還是脫離不了這片大陸,那他徒弟要留下,他也還是得放人。

又或者那時的重越出了什麽意外,那同樣的遭遇是不是落到祁白玉頭上,他是不是得反反覆覆地救。

吳駭實在為難至極,要麽帶走倆,要麽他一個也不想帶。

和重越分別後,吳駭回到神都,買了塊地,建了座名為“醫師公會”的空館。

連續數日,無人問津,到最後他打了個哈欠,準備收攤的時候,迎來了第一個客人。

“門庭冷清,趁著沒人在,我特地來湊個熱鬧。”華藝在長桌外邊,招了個凳子坐了下來。

“我也沒病沒疾,不知神醫能治什麽?”

“沒病你不會到我這兒來。”吳駭道,“比如你想念你的心上人,想見一見他,又或者你想念以前的自己,想變回以前的樣子?我看得出來你的魂體和你的外形不搭,想必這是你入主的軀殼。”

“神醫好眼力,”華藝存心給他出難題,“我快想不起以前的我是什麽樣了,可我又不想舍棄現在這副面容,神醫是否能讓我變回以前的樣子,又能變回現在這樣?”

吳駭道:“難倒是不難,你一個人來也就罷了,後面怎麽還帶了一串的尾巴。”

“神醫若是能幫我達嘗所願,我便保證那些尾巴,沒誰敢動神醫一根毫毛。”

“重越讓你來的?”

“谷主回谷後就沒再出來,但知之者甚少,只要谷主護住閣下的態度不變,其實就算沒有我,藏在暗處影響您生意的那些人,也沒有誰敢真正對您動手。”華藝道,“隕神谷谷主的情面,還是要給的。就算他至聖名號被分去大頭,或許很快就得換人來當,但他也還是隕神谷谷主不是。”

吳駭道:“你問題的關鍵其實是,你的魂體還是和你以前的體魄最為契合,但這具身體本身的光屬性幻術天分也是難能可貴,雜糅起來反而影響了你修為的提升,可這兩種優勢,你一個也不想失去,想找到平衡點,而不單單是變換容貌這麽簡單。”

“神醫果然是神醫。”華藝恭維道。

……

到離開那日,吳駭回到隕神谷年輕弟子所在處,直接帶走祁白玉的,他倆下山,一直到離開隕神谷邊界,也沒有半個送行的人。

“然後呢,你真的幫那誰重塑肉身,讓他可以變換本來面目?”祁白玉追著他問。

吳駭道:“還能有假?”

祁白玉道:“這還是治病的範疇麽,指不定多少人看到都眼紅瘋了,然後你就這樣走了?”

“機不可失失不再來。”吳駭哼了哼,“重越很快就不再是至聖,現在不走,可能就走不了。”

祁白玉安靜片刻,試著問道:“你不打算帶重越谷主走嗎?”

吳駭道:“我帶不走他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他不想走。”

“他為什麽不想走?”祁白玉問。

“這我回答不了你,你得去問他。”吳駭停下腳步。

“我可以去問他嗎?”祁白玉試著問,“你覺得他會聽我說嗎?”

“你……”吳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,道,“想起什麽了?什麽時候?”

為什麽重越不想走?明明很快就不再是至聖,他也不像是貪念權勢之人,名利地位於他而言也不像是能讓他開懷的東西,就那樣一個似水般恬淡的人物,在得知天外更廣闊的天地時,卻甘願放棄了機會,依舊留在那個百般折騰他的世界裏。

還不是因為他以為給了心上人自由,他會永遠被禁錮在那片天地中,他是如此相信他走不了,他僅憑個人確實無法脫身。

但真就走不了麽?

“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總是想到他!”祁白玉道,“我就沒法控制地很想見他,一想到如果再也見不到他了,我不知道為什麽,會很難受!!”

“你就試試,”吳駭嘆了口氣,他一伸手,手中憑空多出一把冰晶色宛如透明的長劍,道,“我給你一次機會,你拿著這把劍,如果你能說服重越離開,就用這把劍斬他腳下,我帶你們走。如果你沒辦法帶走重越,那你就留下吧。別再讓他一個人。”

祁白玉頓了下,道:“也就是說,我若是現在回頭,帶不走他,我也沒機會出去了?”

吳駭頷首,神情不容置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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